【苏凰】昨夜雨疏风骤

      金陵入夏惯来溽热,因而自己总是在交割公务毕便离了金陵赶回南境。年年如此,这一年却是被新帝的一句近乎恳求的命令留在了京中:“林氏宗祠落成已十载,中元节便要开祀……今年便留下罢。”唇微微抿的有些发白,继而很快恢复如常,拱手行礼应下:“臣遵旨。陛下若无他事,臣便告退了。”
    走出养居殿,殿外铅云密布,颇有风雨欲来之势,脚下步子愈发加快。出了宫城,隐隐听得天际风雷之声,街上行人纷纷寻觅避雨之所。翻身上马,一手控缰,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穆府而去。回府时天色虽已暗沉,但已经未落下一星半点来,适才纵马过市倒是颇为酣畅的出了一身汗,吩咐人前去备水,接了霜剑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汗,回了书房展阅青弟自云南送来的军报,待汗渐下后,挥退侍女闭门沐浴后就寝。
       虽在屋中置了冰盆,但许是天气缘故,夜半时分竟是因燠热异常而醒来,抬手摸向颈间已是粘腻一片,再欲合眼睡去,却是被身下枕的烤的焦热的竹簟所扰,却是再难入眠。略微有了些许睡意,蓦然一道电光耀如白昼,行军多年,素来警醒,睁眼时听见隆隆雷声,风猎猎吹打着入夏新糊的窗纱,接着便是暴雨如注而下,左右难以入眠,索性起身步至窗边,支起窗牖,有泥土芬芳挟卷着惬然凉意扑面而来,骤然一阵风起,将桌案上码放齐整的公文吹乱一地。弯腰捡拾,目光无意间落在最上面的一封公文:祭林氏祠文——当是礼部提前拟好供中元节供自己献祭时所读。本是一篇寻常祭文,但看着檐间滴落成线的雨,不自觉陷入遐思:一晃又是一个十年呵。故人的音容笑貌忧在心间,有时却也使人恍惚这是否只是自己年少时做过的一场绮梦:梦中有那恣意张扬的年少,相互扶持的友伴,慈爱和睦的长辈;梦醒却依旧是狂风骤雨,形影相吊。
      从前年少时常惧打雷,记得也是一个夏夜,也是如斯暴雨,陡然的电闪雷鸣吓得自己一人躲在被中低低饮泣,忽而被子被人掀开,落入一个带着些微湿气的温暖怀抱,抬头却见是那在梦中描摹过的少年模样。后来的下雨天,虽然没有了那人的陪伴,却也不再畏惧打雷,因自己便是穆府与南境的天,也因记着那人的话,“莫怕,我会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      第二日醒来,睁开双眼,极目所见是隐隐天光,发现自己竟是倚着椅背睡去,手中还牢牢攥着那一纸祭文,略一失笑,将祭文归置妥当,起身着衣,推开门,骤雨已歇,仆役忙于将雨水扫去,庭中所植白兰树经雨润泽,叶片分外翠绿,唯见落花如雨。
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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